莫言谈下一部小说或会写反腐:这是一个秘密
来源:深度报道 责任编辑:admin1 发表时间:2012-12-14 10:22 0

[导读]诺贝尔奖对莫言来说是一个意外收获,对于中国文学来说,也是如此。在各种场合下,关于莫言获奖的议论沸沸扬扬。据管谟贤透露,莫言下一部小说内容可能会写反腐,而莫言则表示,这是一个秘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莫言的获奖,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当下汉语写作的版图,也对文学史写作和文学教育的框架性,构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冲击。语文出版社中学语文教研组就表示,莫言作品已经确定将被收录在高中语文选修课程中,选中的是中篇小说《透明的红萝卜》。高校文学史教材编写方面也迅速跟进,表示要修订《中国现代文学史》,有关人士表示,中国现代文学史教材将因为莫言获奖而改写,“在文学史教材中,目前只有曹禺、巴金、老舍和鲁迅是专章介绍,现在加入了莫言,他代表了我国现当代文学的最高成就”,将莫言的介绍、评价立为专章。文学史教科书本就是一份文学权力“封神榜”,莫言借助瑞典学院的册封,终于登上了本国文学宝座,与鲁迅、沈从文、老舍等现代文学大家共享文学偶像地位。
与此同时,质疑之声也此起彼伏。互联网永远是一个意见交锋的地方,除了一般意义上的“赞成与反对”之外,针对莫言获奖事件的争议,主要集中在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方面。在反对者看来,莫言的官方身份(作协会员、副主席,以及曾经的军人身份)引人注目,以致引起了人们对其政治立场的怀疑。特殊的官方身份很可能与一个作家应有的自由精神和独立立场相悖,况且,至少在公开场合,莫言几乎没有表达过对社会不公的直接抗议,相反,他还卷入了一场令人不解的“抄写”风波当中(抄写《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》)。这场怪异的“抄写”风波,被认为涉嫌向权力献媚。以现代知识分子的标准来看,这是一种十足的道德“乡愿”和精神“犬儒”。这一点,被视作作家的道德污点,也被认为与诺贝尔文学奖的伟大传统相悖。人们可以举出索尔仁尼琴、布罗茨基、米沃什,甚至赫塔·米勒来作证。因此,如果不是外界误判了莫言的价值的话,那么,就只能归咎于诺奖委员会偏离了诺贝尔以及文学的精神传统。支持者则强调文学的特殊性,并指责反对者没有好好阅读过莫言。如果很好地读过莫言的作品的话,就不难发现,在莫言的笔下,充满了尖锐的现实批判性。文学家可以以自己特有的方式,传达自己的政治立场和道德观念,而并非要直接介入现实的政治行为;文学的现实“介入性”是以作家本人的独特的个人经验和话语风格来实现的,以话语层面的丰富性和复杂性,来对抗现实政治的简单粗暴和专断。
事实上,除了专门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汉学家(这样的人本来就少,而真正的文学行家就更少得可怜)之外,很少有海外舆论能对莫言作出恰如其分的评价。我们甚至可以在那一份水准平平、充满隔靴搔痒的套话的诺奖颁奖辞中,看出西方世界与现代汉语文学之间的隔膜。马悦然认为“莫言获奖与其是否在体制内无关”、“评选诺贝尔文学奖的惟一标准就是文学质量”……但他的看法并不值得特别关注,因为瑞典学院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,只需看诺奖颁奖词即可。而被称之为“顾大炮”的德国汉学家顾彬先生,貌似行家,也常有惊人之语发出。他在莫言的问题上,也放了一炮,指莫言“讲的是荒诞离奇的故事,用的是18世纪末的写作风格”,“他只敢进行体制内的批评,而不是体制外的批评”……但在他的这一番看上去十分犀利言辞中,偏见与卓识参半,盲目与洞见并存,或多或少包含这跟马悦然的立场刻意的针锋相对。
对莫言盛赞有加的,当属诺贝尔文学奖得主、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。据称,他就是莫言获奖的提名者之一,而且,很显然,是起重要作用的提名者。在某种程度上说,大江在文学上的贡献与其说是获得诺奖,不如说是他推荐了莫言获奖。可是,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赫塔·米勒却对莫言获奖表示了极度的不满。相关报道语焉不详,也没有证据表明米勒对莫言的作品有多大程度上的理解,我们所知道的是,米勒的批评主要是出于道德义愤。至于批评的合理性理由,并不难猜测,应该跟前文所提及的反对者的意见差不多,只不过在她的言论环境中,她的表达更为直截了当。我理解这位前罗马尼亚作家的情绪,但我怀疑她的资讯来源的可靠性,也怀疑媒体传播的准确性。
孙笑冬写道:狄更斯、哈代和福克纳这些伟大的小说家,面对严酷的人类生存条件,而莫言的作品缺乏像作家所具备的重要东西:美学信念。这些作家的美学力量是火炬,照亮了人性的黑暗和痛苦的真相。莫言的工作不乏人工技巧的光泽,在他的幻觉世界,却没有照亮混乱现实的光芒,并由于缺乏整体的美学考虑而致混乱和失败。打开他的作品的任何一页,都混杂着乡村土语、老套的社会主义修辞和文学上的矫揉造作,令人惊讶的平庸。莫言的语言是重复的、粗鄙的,大多缺乏审美价值。相反,倒是葛浩文的翻译,使莫言的作品显示出某种光芒,使之看上去貌似高尔基或索尔仁尼琴。莫言的语言是惊人的和引人注目的,因为它是患病的。它脱离了中国文学数千年传统中的优雅、复杂和丰富,脱离了屈原到李白、杜甫,再到苏轼,再到曹雪芹所建立起来的伟大传统,是一种病态的现代汉语。莫言的作品其实是社会主义美学的产物。病源在于长期盛行的工农兵的政治语言。但沈从文、老舍、冰心、钱锺书等,则逃脱了病态的感染。这也就意味着,莫言并未尽到一个作家应尽的职责——捍卫母语纯洁传统。
孙笑冬是一位年轻的华裔学者和作家,她对古典中国和当代中国文学的状况有充分的了解,尤其是对当代中国的文学语言状况感触更深,这是通常意义上的“汉学家”难以体会到的。但在我看来,孙女士只说到了汉语文学语言的美学意义的一个方面。她本人的美学立场本身就带有严重的偏执性。由此联想到此前不久风靡一时的作家木心。木心的语言由于与二十世纪后半期的汉语环境相隔离,因而较为完好地保存有民国时期语言的气韵。这一点,被当下的文艺界人士所追捧。但木心是一个孤立的个案。木心的价值在于其作为一个业已消逝的语言和美学的“标本”意义,就好像一枚被农夫遗忘在树枝末梢的果实,在美学的严冬里散发着光辉。它的存在,不能证明时下是硕果累累的深秋。
莫言的语言则不同。它不是一个孤立于世外的美学风景。它是当下季节里的一场暴风雪。它与现实之间的关系是短兵相接的白刃战,在一场混战当中,旁观者往往难以分辨出对立的双方。孙笑冬的描述是准确的,在莫言的成名作《透明的红萝卜》的一开头出现的农村生产队队长训话的场面,这个能说会道的农民,一张嘴便是连篇的谚语、顺口溜和粗俗而俏皮的骂人话,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歪七扭八、半通不通的官方辞令:领袖语录、上级指示、报刊社论的言辞等等,以显示自己不同一般的身份。但是,这种夹生的官腔、杂凑的语言,非但不能令人生畏,反倒叫人觉得好笑。在这种戏谑性的“模仿”中,包含着莫言小说的一系列风格学秘密。莫言在语言上的价值,恰恰是他的那种刻意制造的混乱、芜杂、重复和陈词滥调,或者说,孙女士所说的“病态的”语言。这一点也正印证了普鲁斯特所说的,“美好的书是用某种类似于外语的语言写成的。”